光线搔痒着我的脸。我想正是它让我醒来。它,以及环绕着我胸膛的疲倦的手臂。在我一生中,尖叫着醒来的次数,或者带着令我又痛又痒的泪水醒来的次数,在很久以前就已多得数不清。在我一生中,带着微笑醒来的次数,只用一只手的手指就可以数清。所有的这几次我都和Harry在一起。而现在正是这几个我发现自己带着微笑的早晨之一。
我谨慎地伸开四肢,小心的不打扰那只懒洋洋的手臂,小心的不让微笑离开我的嘴唇。过去的几周里我花了太多时间恐惧,不知道逝去的每一分钟究竟是让我更加地靠近他还是更加地远离他。但是今天,一切都是明快而轻盈的。今天,我可以不用扫帚便在空中飞行。
Harry仍然熟睡,潮湿的黑发粘在他的额头上,他的手在我肩膀上抽搐一下,好像他正试着抓住什么。有某人陪伴在身边醒来的感觉是如此亲密。这是我只会和Harry一起做的另一件事。在我的人生中还有一些别的性行为,有些是最近的,但是这个是我的底线。只会和爱人一起醒来;这比做爱更加亲密的行为。这种时候便没有隐瞒,无法隐瞒任何事。白昼冷冷的光驱散了昨夜的梦与谎言,那么残忍的揭露一切。
对于大多数人,我都并不想知道他们所有的事。对于Harry,我却想。我想知道那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我想把它们告诉他。我想把它们展示给他,把它们放到他的面前让他确信它们没有什么可怕的,没有什么可耻的。我爱他所有的一切。我渐渐地知道曾经的那个充满恐惧的小男孩仍然住在他身体的深处;一个被虐待的、充满不安的小男孩,带着眼中令人惊讶的光彩以及一个心中的深渊。
我必须爱你,Harry,因为你不爱你自己。我必须替你这样做。我体内的某种东西在破碎在流血,当我看见你眼中的怀疑——不相信会有人爱上你的本质、不相信会有人连同阳光的微笑一起拥抱你的阴暗与泪水。你觉得自己必须要表现的足够完美才能赢得这样的待遇。
我厌恶某些人将他看作半神的方式。我厌恶那些崇拜,我厌恶看见他们腐蚀着他的尝试,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相信他是完全清廉的。人类都不是,这是个规律。我们身体内总有一个部分容易被奉承、被引诱、被收买。但是我从没看过Harry试着利用任何人,没有一次看过。而我会这样做。我知道我会这样做。我爱他拒绝利用人们的英雄崇拜发财的行为,以及,从衡量标准的另一头来说,拒绝成为一个烈士的行为。他从没试着隐藏或者解释他的错误,但他也从来没有让其他人承担他的责任。像我这样的人,再清楚不过地知道显示软弱需要坚强,知道显示恐惧需要勇气。我爱他这点,我尊敬他这点,比我曾经告诉他的更加。
他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东西。不是唯一的东西,但却是最重要的东西。我躺在这里看着他,一个如此的男人;一个男人。我躺在这儿看着他阖上的眼睛,眼睑精致得就像海贝光滑的内壁,睫毛在他的皮肤上投下优美的墨色线条。我仍然不很相信。他也爱我。他爱我。
他陷在静静的沉睡之中,我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呼在我的脖子以及我的脸侧上。他的手抓着我的肩膀——也许他已经抓住了他试着抓住的东西。我只是躺在这儿爱着他的手臂环绕着我胸膛的重量,爱着他想要握住我的方式。我甚至没有试着阻止泪水从我的眼睑下流出,淌进头发和耳朵。
这个星期天的早上可以持续到永远,只要我们愿意。每一个星期天的早上都可以。它们是精神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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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后,Harry熟睡着转了个身,我从床上起来,穿上几件衣服,走到阳台上。阳光是金色的,空气中充满了暖暖的灰尘的味道以及夏天的声音,摩托车和鞋根和鸣叫的海鸥的声音,孩子们玩耍的尖叫声,以及从我们房子对面的小广场上的喷泉里远远传来的水花飞溅声。
我调好躺椅的位置让它面对太阳,然后躺了上去,再次脱下我的T恤,软软的刷子将暖意涂抹在我的皮肤上,我感到平静、轻松、快乐,是的,完全的快乐。傻傻的浅笑再次浮上我的脸。我不会在太阳下呆太久;我的皮肤不太适合。但是这一天实在太美好,我不得不在这儿躺一会儿,然后再去准备一点早餐。我不会像Harry那样做饭;我得使用魔法。没有了我的魔杖,我只会做吐司。
一阵微风拂过我裸露的皮肤,像是一只手羽毛般的碰触,扬起了每一丝毛发。我颤抖一下,感到了第一丝微弱的清醒的激动。这真是奢侈。只要我想,我就可以走进卧室吻醒Harry,吻醒他的精神和身体。但是我决定不要,暂时不要。取而代之的,我的思想漫步走回了Hogwarts,走回了那个多年前的冬天,我们的关系真正开始的时候。
我们并没有强求。我们只是让它找到了它自己缓慢的步伐,害怕一旦催促它便会损坏什么。在那个积雪的花园中的一吻之后,那个布满泪痕的吻既是开始又是结束,我们行进得非常缓慢。生活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回到战争之前,但是它慢慢地恢复到了一种易碎的正常。至少,它试着这样。我们试着这样。我们继续被打断的学业,我们进行Quidditch比赛,前往Hogsmead,我们试着不去想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的人们,我们从来不谈那些仍然在夜晚把我们撕成碎片的黑暗的梦。我们只是在每天早上一起缝补着自己,直到能够走出去面对白天的世界而不至破碎。
在那个吻后的第一个月,我们很少碰触。不知何故这提升了我们的感觉,锐化了对于彼此电流般的理解。在我们之间或者在我们身上传送闪烁的火花并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我们交换着眼神,我们越过房间微笑着,我们让我们的手在走廊相遇时擦过对方。我们一起吃饭,在彼此眼中笑着;我们在旋转的秘密潜流中说着玩笑。我们常常一起度过夜晚,不是在Gryffidor公共休息室,就是在湖边漫步。我们走过布满柔软青苔的小路,脚步声被吞进了大地,其中一个会握住另一个的手,手指缠在一起或者轻轻的抚摸着手掌,又或者,其中一个轻拍对方的肩停下他的脚步,视线交汇,两人不可抑制地移向一个轻轻的,颤抖着的吻。
一个寒冷阴蓝的三月夜晚,我们像平常一样出去散步。那是一个和其他时候一样的夜晚,但是我知道有某些东西改变了。Harry一整天都在搜寻我的眼睛,他的行为中有某种我从没见过的挑战。我带着一阵兴奋的刺痛认出了它。我等了它这么久,而现在它终于来了,这让我紧张。我非常地确信Harry是个处男,我又不想匆忙坏事。我想要他,我当然想,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拥有他。但是我希望他像我想要他一样想要我。我希望他准备好。我自己的童贞只不过是丢失于黑暗漩涡中的东西之一罢了,这个漩涡构成了最终战役之前的那一个烽火之年。如果你属于食死徒的圈子,你在任何方面都不可能长久的保持贞洁。我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有一个这样的交往,充满了温柔与诚实。我早期的经历包含了所有的东西,唯独没有甜蜜与真诚。
我们停了下来。我转身看着他,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现在想要更多,比他曾经想要的都多,于是我捧住他的脸,亲吻他,一个深深的黑暗的吻,让我们两人都颤抖起来。闭着眼,他的舌头在我的嘴中,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颈背,发散出的愉悦战栗沿着我的背部向下传递,冰与火一起,热量在我的腹部弥漫,盘旋、沉淀、转换成为坚硬。我的手滑进他的袍子,灵活地移动在那可怕的Weasley套头衫和T恤之下,当它们到达因为这个碰触而毛孔紧缩的赤裸柔软的皮肤时,我们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他仰起头,我的嘴移下他的咽喉,他的第一声轻轻的呻吟激发了在我血管中奔腾的火焰。他现在属于我,那个呻吟是盖在我的所有权上的印章。我的舌头划过他的锁骨,双手攀上他的背,他绷紧的光滑皮肤让我的思绪变得模糊。他再次呻吟,一只手纠缠住我的头发,两根手指托住我的下巴让我抬起脸,我们亲吻着,盲目地,深深地,品尝着对方甜美的香馥。当我们的嘴唇终于分开的时候,我们疑问地看着对方。现在该做什么?还有多少?还有多远?
空气中锋利的寒气让我们走回城堡。我仍然拥有Gryffindor塔楼里那间在疗伤期间让我住下的大房间。Harry从没去过那里,除非一些短暂的极小的差事,找一本书或者借给我扫帚维修工具。现在他正好奇地在房间内转悠;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把他们拿起来掂掂重量。我不确定他摸这些东西是不是为了替代,因为不好意思摸我,或者他是试着通过我的私人物品来理解我。从我的床头柜上,他拾起了我的“情绪表达者”,一个真正愚蠢的东西——一个反应出它主人的情绪和感觉的水晶小球,但是这只对那些有能力读出它的人表达真正的意思。这个能力包括爱情。(*……就是说,只有对这个水晶球的主人怀有爱意之类被认为是能力的人,才能看见水晶球表达出的它主人的情绪。)我注视着Harry在手上转动着情绪表达者,注视着那里面旋转的烟雾状的光芒慢慢地变成了深红色,随着我的心跳搏动。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耐烦,而那个表达者变成了一种深紫色。我想要Harry那样碰触我,宣布对我的私人所有权。我给门上了一道闭锁咒,向他走去,让他转身面对我,对他脸上紧张的期待感到有点好笑。他的眼睛没有从我身上移开,他的手让那个情绪表达者落回我的床头柜,那里面的光芒现在是猩红色了。这是认真的。这是真实的。我们两人都知道。
这个吻更加深入,更加甜蜜,比上一个更加激烈。我们现在并不着急。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都将是美妙的。我不想让他惊恐。我们的袍子滑到了地板上,我温柔地把他推倒在床上,再次亲吻他,将手移到他的Weasley套头衫下,把它拉起来,把T恤拉起来,让我的手掌划过他腹部紧张的肌肉。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他的呼吸混乱无序,一只手在我的头发里,另一只手在我的肩膀附近不确定地摸索,好像正等待着一个暗示。我弯下身亲吻着他的肚脐与腰带之间狭窄的一道裸露皮肤,他的皮肤在我的嘴下颤动,这样柔软的炽热,纤细的绒毛在我唇边耳语。他颤抖的带着呼吸声的呻吟让我的思想融化了,带着这样的认知而融化——我可以对他这样做、可以让他发出这样的声音、可以让他和我想要他一样想要我。
我必须给他他等待着的信号。他正在解开我的衬衫,把它从我的肩膀拉下,我裸露的皮肤在他的抚摸下颤抖。我们脱下了剩余的衣物,手与手摩擦着、碰触着、挑逗着、寻求着、急需着。一切的思绪都在此刻溶解,碎裂成为闪光、成为图片、成为精密的细节。他脖子的弧线。他太阳穴上一缕潮湿的黑色卷曲。他手肘内侧小小的山谷,在那儿,血管是薄薄的皮肤下一道道的脉络,在那儿,我可以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跳动,在我的唇下跳动。我的舌尖蘸进他的肚脐,让他在一瞬间紧绷;他的呻吟爱抚着我的耳朵,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我的舌头顺着精致的发线一路向下……曲线的髋骨上一段银色的皮肤……然后我的面颊刷过火热柔软的坚硬,令我们不禁喘气。他皮肤的味道。从喉咙基部的新鲜松香,往下到他的胸膛和腹部,再往下……绿叶的味道变成了灰色的、蓝色的、朦胧的、咸咸的海洋的气息。他在我身上无助而混乱地呼吸。我的思想成为了黑暗的漩涡,渲染着热量、需要、欲望、贪婪;螺旋着向下,更深,向下,更深向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能相信发生了什么。那甜蜜的深深的脉冲的需要,既是他的也是我的。他想要这样,需要这样,渴望这样,就像我一样。现在他把我拉了起来,他的嘴想要我的,他的身体想要我的,所有的,亲密的,皮肤在惊人炽热的皮肤上,手与手滑行着,最终找到了它们的目的,终于到达了它们的目标。然后一切都成为了黑色的紧迫,我们自己的愉悦与对方的欲望战斗着,希望永不结束,绝望的战斗,逐渐的失败,失败,噢,天啊,是的,妥协,步向火热潮湿的迸发,颤抖的释放。
之后房间里剩下的只有不完全的黑暗,以及我们呼吸的声音,以及游弋在空气中的海一般的气味。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什么都没说。Harry温柔的摸着我的手,他的手指和我的纠缠在一起。任何话语都不过是给已经完美的东西添上不必要的装饰。
我知道有很多东西、名字、地点,会逐渐被记忆腐蚀。我看过这些发生。我永远无法用同样的方式再次看着我自己的床,但和被腐蚀不同,这将是神圣的。有关刚刚发生的一切的记忆将会在每一个夜晚缠绕着我,就像梦的外衣。
我开始感到冷,但是我不想给我们的赤身裸体盖上衣物,害怕一旦我们穿上了衣服,这脆弱的亲密便会消失。我坐起身拿起我的魔杖,施了一个保暖咒,低声吟道“Lumos”。在昏暗中,Harry眼中带着蓝色的微弱光辉那么明显而灿烂。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手臂,看着我,好像他有点害怕却无法移开他的视线。
“Draco,”他吸了口气。“你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这个是不是……”
他脸红了,我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是我别开了脸。我不会帮他的。我不能帮他。我不想听见自己承认。他又试了一次,指尖在我的手腕内侧写下他的问题,但是他自己说不出那些词。
“你是不是……?”
处男?噢,Harry。你既然不想知道答案又为什么要问。我也不想知道答案。不,我不是处男。但是等等。这个回答有个非常严重的错误。让我重新说过。是的,我是。从一个非常真实的理解角度来说,我是。以前发生的那些——和他们——不能算。这次才是我的第一次。和你在一起,一切都是重新开始的。和你在一起,一切都是新鲜的。
这是真的。从没有人像Harry这样碰触我。从没有人这样对待我,好像我是某种精巧易碎的物品一般。而且从没有一个碰触我的人会因为他们手的冒失而脸红,或者焦虑的注视着我的回应,好像我没有受伤才是世上最重要的事,好像这个碰触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我发现自己屈服于这试探的手,向它敞开自己,几乎在问题问出之前便做出了回应。虽然我以前就懂得这种行为,但是没有人会在乎得向我证明,亲密的碰触可以并且应该带着甜蜜的愉悦而非痛苦;尽管其中的愉悦如此强烈,已在痛苦的边缘。这个可爱的新鲜就足够让我用力地闭上眼,几乎在他第一次羽毛般的碰触下就要出来。这的确真的是我的第一次。这种天然的愉悦是贞洁的。
那种感觉,崭新的、惊奇的、带着喘不过气的感激,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离开我一丝一毫。每一次我们碰触,这感觉仍然存在。
太阳现在已经非常热了。如果我继续呆在外面恐怕要晒伤。正决定进去时,我突然感觉到了Harry的存在。我知道他在这儿。就像我一直知道的那样知道。我没有动;我静静躺着,享受着被他的眼睛吞食的感觉,让他悠闲地看上一会儿,在我睁开眼对他微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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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臂间是空的。床是空的。床单是冷的,我的手在上面摸索。我突然完全清醒,从床上跳起来,脑袋中旋转着困惑和沉重的睡意。但我是对的。我身边的床的确是空的;枕头上的凹陷是唯一显示出Draco曾经在这儿的信号。一切都是寂静的。太寂静了。公寓里没有一点细小的令人心安的声音。我的内脏收缩了,恐惧贯穿我的四肢炽烧着。不。他不可能离开。他绝对不可能这样。
我的手指摸着枕头。我依然可以闻到他,闻到我们,在床单上,我晃过床侧,穿上了几件衣物。他不可能离开,我的大脑麻木地不断重复着。他不可能给我一个那样的生日礼物而只是为了把它拿回去。当我走到客厅时发现阳台的门开着,窗帘在微风中轻柔地翻腾。我走到门边停在那儿,动作立刻凝住了,安慰的潮水涌过我的身体,将世界变得冰冷而单调的恐惧溶散成了光与彩。
为什么最幸福的时刻会让你想哭?我站在阴暗的房间,门栏框下了Draco的图画,灿烂的阳光流泻在他身上,让平滑赤裸的皮肤闪烁着它自己的光辉。手臂懒懒地放在扶手上,双手优雅地松弛,腹部和胸膛随着他平静的呼吸微微起伏。他的眼睛闭着,忧伤抚摸着他的脸。我的眼睛在他身上游走,我吃惊的发现他竟然是半醒的。我站在那儿凝视着他好长一会儿,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在阳光下眯着眼,转头看向我。他刚刚梦见了什么?他在想什么?现在他带着微笑清醒过来了,这是我从没见过的美丽。
他伸出一只手。“过来。”
“日光浴吗?”
“唔——稍微一点而已。马上就要进去了。”
他的声音是一种倦意的咕哝,我用每一根神经感受着,然后我跪倒在躺椅边亲吻他。他的嘴在我嘴下张开,他的手伸进了我的头发。他的皮肤有着太阳的味道。我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指尖刚刚触及一只乳头。我退后一点,看进他那双带着一点戏谑的灰色眼睛,但是他再次把我的头拉下,我的面颊靠在了他的肩上。安慰和感激太过强烈以至于转变成了愤怒,我在他胸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再也不准离开我!你他妈的敢!”
他的嘴唇在我的额头上,一个蝴蝶般的触摸告诉我他理解了。
“我不会离开的,傻瓜。”我听见他在微笑,但是我也听见那微笑消失了。“唯一能够让我离开你的是……如果我发生了什么。”
我抬起头,盯着那双灰色的大眼睛。“什么?会发生什么?不要那么戏剧化。”没有听从我自己的建议,我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得让我手痛。他的皮肤在我手指下变白又变红,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者从我脸上移开视线。我在雷霆贯穿我的脑袋时微笑着。“Drao,我向你发誓,如果你敢死,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大笑起来,于是这情节剧的时刻结束了。他伸出手用手指梳着我的头发,雷霆声逐渐淡去,我看着那张可爱的脸孔。当你在大笑的时候是很难接吻的,但是我决定不管如何试一试。
“Merlin,Harry,”他在我嘴下说。“你看起来有点错乱了。”
我退后向他做了个鬼脸。“Well,我们无法随时随地都完美无缺。我需要洗个澡。要不要一起来?”
他脸上扩大的笑容告诉我他非常愿意一起来。
* * *
我们终于开始吃早餐了。床上是一片由皱巴巴的床单、面包屑以及横七竖八的四肢构成的海洋。Draco从来晒不黑,但是现在他的皮肤有一点微弱的金黄色,而他的味道比烤成微妙金黄色的热黄油面包和麝香草蜂蜜都更加的好。
当我们的饥饿——对食物的、对彼此的——沉寂下来时,Draco靠在床头板上,我将头依在他的大腿上。他带着几乎令我惊讶的温柔俯视着我的脸。太过美丽,太过有价值的礼物。我闭上眼,感觉着他的手指划过我的眉毛,我的眼睫,我鼻子的长度,我嘴唇的线条,接下来是下巴的形状。
“你在干吗?”
“我在画你的脸。”
“噢。能不能画的漂亮点?”
“你会被画的超级帅。”
我笑起来。他的手放在我胸前,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Harry。今天我想去做某件事。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
尽管这个请求说得很轻柔,但我可以感觉到它的急迫。我睁开眼看着他的眼睛,淡漠的灰色,静止得像水面一样。
“是什么?”
“我要去Malfoy公馆。”水面起了涟漪。
在Draco身上,强烈的情绪总是用几乎看不见的墨水写出,但是我已经学会读出那暗淡的笔迹。现在我在他那儿读出的既有兴奋又有恐惧。他在战争后就没有回过Malfoy公馆。他在躲避它,把它留给了魔法部的人将它清理干净。他甚至躲避着谈论它,除了一次;一个难忘的长夜,他向我说出了自己对于它的痛和爱,以及猛烈闪烁的憎恨。
“那么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去?”
我愿意和你一起去任何地方。我只是点了点头。水面再一次恢复平静。
* * *
门钥匙是一片羽毛。不是一片你也许会期待的那种华丽的鹰的羽毛,而是一片短小的、不知道类别的、布满绒毛的灰色羽毛。还是那种在你肚脐后面有个钩子的感觉,把你往前拉;还是那种魔法传输的头昏眼花。风的嚎叫在我们周围静止下来,我们呻吟一声撞到地面上。那片羽毛慢慢地沉入我们之间的草里。我们站在一片阳光灿烂的旷野上,周围环绕着生着蔓藤的大树。夏日的树叶之间有着风的低语。Draco比起平常稍微苍白了些,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头晕还是情绪。他拍去裤子上的干草,抬头看着我,眼中带着奇怪的神情。
“欢迎光临,Harry Potter,”他说,“欢迎来到这个美丽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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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的了解这片树林。如果我们向右转,我们会到达湖边以及船库。如果我们向左转,我们会到达花园及公馆本身。我有一种奇怪的复杂感觉,混合着勉强与急躁、厌恶与因为再次来到这儿的兴奋。Harry的在场没有改变任何东西但又改变了所有东西。
他好奇的环视着这片旷野,手肘碰到了我,我只能看见他头发上的阳光以及他眼中的光辉。我想要做一件事,在此刻此地。Malfoy公馆已经等了很多年。它可以再多等一个小时。
我深手把他拉向我。我看见他眼中惊讶的笑声,我吻着他,饥渴的吻,好像我们今天并不是已经做了两次爱。我这样想要他。天,我想要他。我无时无刻不想要他。
柔软的草地上点缀着小小的黄色花朵,我们沉了进去,花粉飘洒在Harry的头发上。
是的。脱去我的衬衫。脱去我所有的衣服,让我像婴儿一样赤裸、敏感、无遮掩,完全任你处置。
我需要你,Harry。这很痛苦但是我需要你。把这么多的力量交给某人是痛苦的,但是我知道这是爱的核心成分。必须用你的生命信赖对方。因为你可以如此轻易地杀掉我,我知道你也了解这点。你了解但是你选择了不用力(*注:意思是“不用力来杀我”),这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每一天、每一个小时的选择。
我以前从没真正地需要过谁。在儿时我需要我的父母就像所有孩子因为食物和庇护而需要某人一样。但因为爱和情感——从没有。只要你的需要仅仅是实用性质的,你就会安全。让它进入了你的皮肤之下,你就变得不中用起来。
Harry的手在我身上,他的舌头埋在手臂与胸膛相接的细小褶皱上,我的手掌按在他的后腰。他的眼睛闭着,嘴唇微张,全神贯注于这份情感。呼吸混乱,肌肉紧张,嘴唇分开,不经思考不经控制的单词在愉悦的顶峰从口中泻出。当我们的高潮相撞时,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仍然清醒健全,不太明白地思考着这从没有这么好,这怎么可能这么好,这还会不会再次这么好?
之后的旷野再次平静寂然,充满了斑斑点点的光。和Harry在一起,最微小的东西也有了意义。每次我们做爱的时候,我让自己迷失在他之中,只是为了再次找回来。他的手抚摸我的脸,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了我,他将会保护我,占有我,拯救我。我们从草中站起来穿好衣服,当我们低头看时,一朵似雪的白色花朵生长在我们刚刚躺着的地方,在太阳下绽放着花瓣中复杂的世界。
Harry和我有过很多的第一次。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拜访Malfoy公馆。当主建筑物整个出现在视野中,Harry停了下来,他的手仍然在我的手中。我疑问地看着他,他开始大笑。
“我一直把Malfoy公馆想象成从Muggle恐怖电影中出来的那样,”他说。“黑暗、乌云笼罩、危险吓人。但是看看这个。我从没期待它会是……美丽的。”
我看着它。这是个古老熟悉的景象,但是我的眼睛是新的。是的,Harry说的对,这是个美丽的建筑,纯洁地卧在太阳下,线条整洁而优美的均衡,一排排的窗户像是失明的眼睛,长春藤柔化了它灰色的严厉。在被它的主人漠视了这么多年后,它看起来却不像个遗弃物。花园里的草地和树都被修整过了。我把它留给了一个魔法部职员,让他找人来照看这里,看起来他的工作完成的很好。
Harry的嘴唇在我的脸颊上,在我的耳边。“我应该知道的,”他喃喃道。“应该知道你成长的地方当然会是美丽的。”他那可爱的伤感。Malfoy公馆需要这个。
“这里再也没有保护咒了,”我轻轻说。“曾经有过。整个地方都被它们网住。当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我们无法不用密码、反咒、猜谜就能跑到这么远。”
这让Malfoy公馆从某种程度上变得暴露而绝望,以及,可笑地,我对此感到抱歉,它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儿,静静地在花园绿色的广袤下等待着,听着小溪在树林中一边欢笑一边蹦跳着跃向湖边。等待着生命再次眷顾它。等待着我。
在屋子里面,地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我们脚步的回音在墙上弹起。这儿只剩下少量的地毯,它们华丽的色彩光鲜夺目。过去的标志和象征都被完全擦去,但是它们的气味依然逗留,恐惧和背叛、力量和谄媚的模糊酸腐味,除去了血迹之后很久却还在慢慢溢出。在画廊里,严厉傲慢的脸俯视着我们,我的眼睛顺着肖像一路看过去。当我在末端看到我父亲强硬苍白的脸孔和无情的双眼时,一阵冰冷恶心的浪潮向我扑打过来,有那么一分钟我以为我就要呕吐。很显然会有一个单独的地狱,为那些杀了他们父亲的人而准备。确实是一群厉害的同伙。俄狄普斯。Tom
Marvolo Riddle。Draco Malfoy。
Harry感觉到了这些,把我拉向他,当他抱住我时,恶心的感觉减退了,只留下我可怜地紧靠在他身上颤抖,不顾一切地渴求着他的力量。
他是唯一抱过我的人。我不记得我的母亲曾经拥抱我、出于安慰或者爱或者保护紧搂我。把我抱进她的子宫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力量。等我出了她的身体,成为一个单独的个体时,除了最简短的身体接触,她便不再进行更多的冒险。她常常会碰我,但那总是小小的蝴蝶般的碰触——指尖拂过我的手臂,嘴唇在我的头发上停留一秒,手指背摸摸我的脸颊。她会打扮我,把我眼前的一缕头发拨开,或者轻轻拍去我衣服上一些看不见的线头。但是她从来没有抱我。好像她在害怕一样。好像保持距离是很重要的一样。我一直没有好奇过她在害怕什么,现在我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她却再也不能在这儿给我答案了。
我必须放弃。生命中最艰难的事情之一就是学会放弃,而我只是一个绝望的初学者。
现在有些东西已经太迟了。但是还有很多东西正在角落那儿等着,我暂时想象不出。我们做出选择的基础建立在我们的经历以及我们对于未来的希望上,但是我们能知道的最多只有此刻的一切。
我的此时此地就是Harry。我唯一知道的真实就是他在这个Malfoy公馆中环绕着我的手臂;他的光和他的热在记忆中闪耀,在痛苦、谎言、黑暗的记忆中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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