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的时候,天气明媚,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同样白色的dividers(??两脚规?-_-b)、空气中的味道、还有光线泻入高窗的方式,都说明我正在Hogwarts的医院侧楼。我转动眼睛打量房间,试着弄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来这儿的。为了将房间内的明亮与我内心的呆滞空虚调和,我一直躺了好长时间。
记忆的碎布逐渐漂离,只剩下泥泞与恐惧与痛苦的粗劣闪光。
我摸摸我的伤疤。并不痛。而且,也许只是我的幻觉,但我几乎感觉不到手指下那个闪电形状的突起了。它似乎陷进了皮肤。
门开了,Pomfrey夫人走了进来。她看见我睁开眼睛时吓了一跳,然后带着深切的关注之情向我走来。
“噢,你醒了,”她说。“你的感觉怎么样?”
我的感觉怎么样?我几乎都不知道我是谁了。迷惑以及混乱都是非常不足以形容、非常不适当的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朝一日能找到一些词形容在我体内的这个无底深渊。她似乎理解了,不用我说就理解了。
“这个,”她说着将一杯鲜红的东西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喝了这个。”
我顺从地喝了,它的味道唤醒了一点模糊的记忆。很朦胧,想不起细节,但是我知道那是一个愉快的记忆。我抓不住它。它在我的精神边缘忽闪着翅膀,像一只蝴蝶般翩翩飞舞着离去。
几分钟后我再次坠入梦乡。
* * *
这一次我醒来的时候,光线柔和了些,那是下午时分微红的金色光辉。我感觉到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转过头只见Dumbledore的眼睛正望着我,温暖在我麻木的身体中蔓延。他看起来很疲倦,但是又一副宽慰的样子——而且,是的,他看来很高兴。
“Harry,”他柔和地说。“放松一点。放松一点。”
“Voldemort,”我说。
“Voldemort死了,Harry,”他轻轻地说。“当你感觉好些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所有的细节。”
“死了?”这个词让我的大脑一片真空。有一会儿,所有的东西都静止不动了。我甚至不想试着理解。我直接开始另一个话题。“那么——那么Sirius呢?”
“他也在医院侧楼这儿。”
冰冷的恐惧充满我全身。
“他还——他会不会没事?”
“是的,终归会。会花一些时间,但是——会好的。”
鲜明的记忆残片闪过脑海。我紧张地坐起。
“Ron ——Hermione! Bil,Charlie……他们都和我们一起逃出来了,对不对?”
“是的,Harry,他们是。”Dumbledore放在我肩上的手轻轻将我推回枕头。他沉默了片刻。我看得出他很遗憾,非常遗憾,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他应该告诉我的事情。“Ron很好;他在Burrow。”他又停顿一下。“但是恐怕,好消息总是伴随着坏消息。你可以承受得住最坏的部分吗?”
我好累。我只想睡觉。
“是的,”我说。
* * *
Dumbledore离开后我一定哭了好几个小时。这太难以接受,太不可抗拒。Hagrid, Bill, Charlie, Lupin……还有那么多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那么多人死了。Hermione就在医务室这里,治疗一个覆盖她整个左半身的黑魔法灼烧,这几乎要了她的命。但是我没有勇气去看她。
在Pomfrey夫人美妙的药剂帮助下我睡了好几天。遗失了时间的轨迹。我只是躺在这儿看着白天变为黑夜,黑夜变为白天。Pomfrey夫人带给我许多营养食品、小小的治疗、以及和善的话语。Dumbledore会定期来看我。我知道他察觉到了我心中翻江倒海的内疚感,但是我们从不讨论这个问题。我只让他给Weasley一家人发只猫头鹰,告诉他们我是多么、多么的抱歉。有时候这内疚强烈得令我作呕,只得抓过床柜上的碗,将Pomfrey夫人完美的晚餐吐了进去。
我只是躺着,看着光线在房间内徘徊转换,早上是映在墙上的冷白,中午是绕在床边的明艳,下午是抚摸着脸颊的柔柔金色斜照。
日子一天天逝去。
***
今天我起了床。去看了Sirius。他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勇气谈起发生的这一切。我并不清楚他到底遭受了什么,所以我没有问。我们就像陌生人那样坐着,让对话尽量围绕一些无害的事物。话题太有限了,我不久便站起来打算离开。他也站了起来,看我一眼。我知道他可以看见我的痛苦,我也看得见他的,刺痛着尖叫着的痛苦。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前迈了一步,抱住我。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们无声地站着。我所能听到的只有他平稳的心跳和我自己混乱的呼吸。我想我正在哭泣,但是没有眼泪。然后我退出他的怀抱,仍然什么都没说地离开。
我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我应该去看看Hermione,不过一天一个扭捏做作的床边谈话已经够了。Pomfrey夫人告诉我Hermione正在独自苦撑。我打算明天去看她。
Dumbledore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今天看来别有目的。
“现在,Harry,”他说,“我想你已经承受得起这个了。”
我闭上眼。我不想听。每次Dumbledore来这儿,他总是会塞给我一些不想接受的消息,就像违背意愿而被迫咽下的苦面包。
“有人想见你,Harry。”
不。
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就为了试着避免这一刻。我的整个躯体都在出于自卫地尖叫。我想像个孩子般躲到被子下,拳打我的枕头。这么多天来我试着熄灭的白色火焰又一次在我体内燃烧起来,从没有过的灼热而疼痛。
“他每一天都在这里,但是Pomfrey夫人认为你的承受能力还不够见他。”
Pomfrey夫人说的对极了。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能够承受得住再次见他的时候。
“Well,Harry,你会不会见他?”
我摇摇放在枕头上的脑袋,却无法将“不”说出口。我想要说,想告诉他我永远都不会见他。他应该能明白为什么。
“如你所愿。”Dumbledore从椅子上站起来,犹豫片刻。“我只想告诉你,你欠Malfoy先生一个大人情。毕竟,他的确救了你的命。”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留下我一人想方设法解决这盘旋在我本就脆弱的支柱上灼热而痛苦的浪涛。
* * *
现在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躺在这个病床上麻木我的精神、停止我的思绪、在我的意识门前横上一道道栅栏。我得羞愧地承认,我这样做的主要原因不是出于内疚或者对于死者的悲伤,虽然就像那样一般深刻而真实。主要的原因,强劲的推动力,是Draco
Malfoy。当然了。就像一直以来那样。他已经成为我这可怜的情感生活的中心很久了——为什么这该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他加入了食死徒并且参与了在战场上谋杀我的行动这种小事-就终结呢?我一直如此努力地不去想他,却导致他频频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Dumbledore的话在我耳朵里鸣叫。你欠Malfoy先生一个大人情。毕竟,他的确救了你的命。
我无法将它理顺。我不想将它理顺。我不能接受自己可能错得如此厉害。上帝才知道我不需再感到内疚。或者感激。
* *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灰色的黄昏。我静静地躺着,让这灰色抚慰着我。我又梦见了绿色的闪光,魔杖上紫色的火花,吼声和惨叫和痛苦,站在我面前的高挑男人,全然的黑与银与可怕的美丽。泪水从我的眼睑下涌出。枕头已经是湿的,我一定在梦中就开始哭泣。
身边一阵柔软的衣料摩擦声让我立刻坐了起来。动作实在太大,我的眼前有一大堆黑点在跳动。
Draco Malfoy只是简单地说:
“Ha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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