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抹去窗上的蛛网,我扣了扣早已不剔透的玻璃。沉闷的声音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倒显得相当有情趣。
魔法部那些唠叨的老头,还有那群不苟言笑的傲罗都带着欢天喜地的表情离开了。那也难怪,让他们夜夜难寐的黑暗帝王终于彻底地完蛋了,他们终于可以从Harry
Potter的身后跳到主席台上追封自己的功劳了。
于是这里,Malfoy公馆内,只剩我一人——噢,不,还有他——虽然他只能算是一具尸体,会呼吸的尸体。
我就是Harry Potter,魔法界的英雄兼救世主,巫师们的护身符兼挡箭牌。
我身后的这具躯体的名字叫Tom Riddle,对整个魔法界而言他就是Voldemort——光是听到名字就足以让人血液凝固的史上最伟大最骇人的黑魔法公爵。
对我而言他却只是Tom Riddle。
几分钟前摄魂怪用一个令人作呕的吻夺走了他的灵魂。这让我想起他对我做过的,他也曾夺走了我的灵魂,也是用一个吻,看似甜蜜,现在想来同样令我作呕。
我追了他整整十年。其实Voldemort的力量早已被消灭了,这个Tom
Riddle虽然是他的本体,但也早没了那种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魔力。可我还是追了他整整十年。魔法部的那帮蠢才还因此大大地赞赏了我一回,甚至在预言者报上登出名为“奇迹的男孩,黑暗公爵的克星,尽职敬业的傲罗”的文章,大意就是我多么克尽职守、毫不放过一点恶势力的余孽。
他们说Harry Potter是圣人,他们说Harry Potter是新的上帝。
如果我是上帝,这个上帝恐怕太过自私。
如果我是圣人,这个圣人大概是泡在烂泥阴沟里长大的。
我才不在乎Tom Riddle是不是Voldemort,我才不在乎他杀过多少人,我甚至不在乎他杀死了我的父母。我不在乎,因为他就是我的父母、我的帝王、我的世界。他要我的血,那便抽出吧!他要我的肉,那便割下吧!他要我的骨,那便剜去吧!我曾经发誓愿意把一切给他,我自己的命,Ron的命,Hermione的命,Sirius的命,只要你说一声,我会将他们双手奉上!
甚至Draco,如果你要我杀了他,我也会毫不犹豫——然后再杀了我自己。
但是,这只是曾经。
这一切,在Tom Riddle玷污了Draco的那一刻,在Draco从塔顶仿佛一片苍白的雪花飘落的那一刻,我反悔了。
该是多大的屈辱才会让他舍弃自己尊贵的命?
你可以夺走Draco的命,但是你不可以打碎他的尊严!就好像我愿意死在你面前,但我绝不会跪下来吻你的鞋面一样。你最爱的是我的不屈服,那么我最爱的便是Draco的骄傲。
我不能原谅任何一个侮辱了Draco的人。除了我,谁有这个权利?——你也没有。
“我相信你可以了解的。”——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回头看着坐在屋子中央的Riddle,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此刻再也没有我曾经熟悉的灼灼闪光。现在的他就好像一具美丽的人偶,没有了邪恶的气息,没有了魅惑的言词。
我走过去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原来那还是温热的。苍白的色彩下还可以隐约看出血液的流动。这当然了,他的心跳仍然正常,他的呼吸仍然均匀,他还活着。
但是Draco呢?白金的头发,银色的瞳孔,雪白的肌肤,细长的手指……曾经在我唇下颤抖的眼睫,曾经被我吮去的泪珠儿……还有那天鹅绒般柔软的舌头,几乎融化我的炽热体温……闭上眼,这些都清晰地像是昨日所见。
其实,他们早已随着Draco Malfoy这个名字在十年前化作了空中的丝丝灰烬。
我还记得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多么可怕又不可思议的盒子。那么精雕细刻的仿佛艺术品的人儿,就被装在了那么小的一个盒子里,被人捧在手上,埋在了土下。骨灰盒装的是死人。只有死人才能装的进那么小的骨灰盒。原来Draco死了。那时我才明白。
我用手指轻轻画着Riddle脸部的轮廓。
“你好歹留下了一副躯壳给我。”
Riddle的皮肤仍然是十六岁的细致,而我,已经快三十了。
“我又何尝不是只剩下一副躯壳呢?”
我的灵魂已经被你的吻索走,Draco再次给我注入的不过是他自己的灵魂——人人都说他是冷酷的无情的,只有我知道他的灵魂是多么滚烫而深邃。Draco的死便带去了他所有的灵魂,连同我身躯内的,他连一点遗物也不给我留下。
只留下现在的我,这个充满了空虚的爱与恨的皮囊。
此刻我的目标已经达到,我的爱恨却无法了结。
两具无用的躯壳只好凑在一起吧。
我抱起Riddle,就像多年前他对我做过的那样。
“走吧。”
走到哪里去呢?不知道,就这样走吧,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海枯石烂,走到我们化作天边的烟霞,……走到我再次见到Draco的时候。
当我们三个再碰头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我不禁想笑。
Riddle的头发搔痒着我的下巴。
我的胸前有湿润的液体滑过,是我的还是Riddle的?真可笑,玩偶也会流泪?
所以,那一定是Draco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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