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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数的秒钟跳动指向事发前10天。
“你要向他告白?”
“是的。”男孩轻轻执起他的十字架,握在手中,做出祈祷的姿势。
“十字架很漂亮。”
“是么?”轻轻挑起挂在脖子间的银亮饰物,露出一个微小而纯洁的笑容,“这是Lupin教授给我的。”
褐发女孩倒背双手,十指轻轻交握着,“他一定不是叫你信基督。”
“哎?为什么?”
“因为聪明人全都是无神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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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美丽的银兰双眼中,这真是个绝佳场景。
看得如此之入神,以至于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多么完美的弧度。空气如同被承在烟灰缸里搅拌过一般浑浊而污秽,在踏入这张大门时几度被呛得皱起眉头——而现在却在心里感谢神让他站在了这个地方,站在了这里——
被施过魔法的天花板一如既往被夜空的虚幻所笼盖,一片一片如同亲吻般柔软而不实在的雪花正在飘落,然后消失在灯光中。它用一种特有的方式在告知人们今天是一个怎样的日子。
——圣诞节,耶稣诞生日。但讽刺的是,现在站在这块地面上的人们全都是无神论者——而信神者,正沉睡在木质地板和大理石墙壁那些永远也洗不掉的斑斑血驳中。
唯一一个佩戴十字架的少年正跪在大厅中央,但他面前的并不是被困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而是嘴角含笑,全身漆黑的反基督統治者。他以一种万分悠闲的姿态看着跪在脚下的少年,暗红双眼倒映少年胸前微晃的十字架,淡淡闪烁嘲笑着所谓的神。
黑发少年衣裳褴褛,从破碎的沟壑中隐约能够看到瘀青与血色。散乱黑发比原先更乱,被灰尘遮蔽了原本的光彩。隐藏在额发下的碧绿双曈想必已经不再清澈见底——在将近两周的折磨之后。就算是挂在身上的那些布条也已经经受不起折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线头挣扎着企图服从万有引力投入大地的怀抱。
近几天来每天例行的仪式,而他每天必到。看着那个少年怎样跪倒在大厅中央,看着那双碧绿染上屈辱的色彩。
没有了霍格华兹的堡垒,要征服其他地方简直是比脱下礼帽更容易的事。食尸者们四处扫荡横行无忌,而身为食尸者首领之一——鲁修斯·马尔夫儿子的德拉科·马尔夫却在他通过考核,也就是杀了荣恩·卫斯理之后再也没沾过血腥。
他甚至对那些四处蔓延的吸血玫瑰也失去了兴趣。这当然不是一个好食尸者的行为,也不是一个马尔夫的惯有风格。原因无他,只因为每日在霍格华兹大厅上演的驯化记比任何东西都吸引他。
也许以后他会成为一个比他父亲更称职的食尸者,但不是现在。
他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但能看到这种美妙情景的时刻也就是这几天了。人的身体消耗是有限的,黑暗公爵的耐心更不是用不完的。
哈利波特,这几个字节曾无数次在口中蹦跳,把牙关撞击得生疼然后被用力的咬合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
他发誓自己会一辈子憎恨他,憎恨他神一般的温和,憎恨他过于黑的发憎恨他毫无污浊的眼,憎恨他强大的魔力以及与之相配的天分,憎恨他在魁地奇球场上敏锐的神经和卓越的风姿,憎恨他永远凌驾自己的强势。这些憎恨构成了他的六年学校生涯,正确来说,六年零三个月。
他记起那个黑发英雄在抓到金色飞贼之后是怎样的意气风发,高昂着头,蓝天映在碧眼中。
而他则是昂头看他,如蝼蚁般被困在他的阴影之下,暗自磨牙。
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十三步,无论是横是纵。那是一面墙的厚度,他曾经绝望的看着它,以为自己永远越不过它。
而那个英雄现在跪着,头低到胸前。他在旁边闲适的交叉双手,观看,当然是坐着。
金发在微风下晃动,双眼一闪,冰冷的锋芒在兰灰中刻下尖锐烙印。嘴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或者说,一直没有落下过。
刹比·布雷斯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打了个哈欠。
“忠实的食尸者德拉科·马尔夫先生,你真的有必要这么忠实吗?同样的戏码已经在霍格瓦兹大厅上演了十三天,而你居然每天必到,还从头看到最后——这里可容不下所有的食尸者,少了我们,黑暗公爵不会怪罪的。”
那颗水晶般精致的头颅向后偏转了四十五度,对他朋友露出一个微笑:“这很有趣。一出绝佳的驯服记。如果你想离开,我没意见。”
他当然知道他的朋友想去做什么,霍格莫德村的三根扫帚在这两天内已经变成了供应烈酒和脱衣女郎的场所,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把你中意的找来然后随便找个地方放浪形骸。以刹比·布雷斯的漂亮外貌,想当然是能够在那里大受欢迎的。
刹比用手按住额头,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我只是请求明天不要再来而已。谁敢在主人兴致最浓的时候悄然退场?”
“不用担心。也许他今天就坚持不住了。”事实上他是希望那个家伙能坚持久一点的。十三天并不足以发泄六年来的恶气。就算亲口对那个红头发穷鬼念了一段怖杀之咒也不行。
杀一个你憎恨的人是加入尸食者的最后考验。在他通过考核那一天,葛兰芬多几乎全灭在斯莱特林手中。
哈利波特是黑暗公爵选上的人,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荣恩·卫斯理,而刹比·布雷斯选择的对象则是西莫·斐尼干。
眼睛再次转向今天的主角,美丽兰灰渲染上罂粟般狂乱的罪恶绚丽。
“你的回答还是一样吗?”黑暗君主以一种高贵而悠闲的姿态坐在最高位上,双腿优雅的交叉着。那是游刃有余的统治者的姿态,没有如此强大的魔力与同样等级的智力作后盾,任何人试图模仿都不过是一次令人发笑的东施效颦。
“为什么这样顽固呢?你的朋友和伙伴们都死了,世界已经尽在伏地魔王掌握中。而你,曾经的小英雄,为何还要苦苦坚持?这样能得到什么好处么?”英俊面貌并不能减少那个人的压迫力,日渐年青的躯体只显示了他越来越强大的魔力。双眼较之前更加暗红几分,仿佛在告知大家那是个非人类的、能掌握世间一切强大生物。
“只要你肯归顺我,金钱地位,舒适的生活与精美的食物,还有能媲美霍格华兹的城堡及上百的家养小精灵——只要你开口,什么都可以。”他用最甜美的声音轻轻蛊惑着,“在地牢的生活难道还比不上这些?你已经饥饿了十三天,靠着我的魔力才能活到现在,人类的本能也不能令你低头?你想要的是什么?”
金发少年嘴角含笑,看着世界上最令人心动的驯化记。
折磨那颗无瑕的心比毁灭他的肉体更令人有兴趣。
金钱地位,舒适的生活与精美的食物,还有能媲美霍格华兹的城堡及上百的家养小精灵——代价是,成为黑暗公爵的玩物。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物。就像那些被饶恕的雷文克劳——以精明为信仰的他们成为了霍格华兹除斯莱特林之外的唯一幸存。那些愚顽的教授、勇敢的赫奇帕奇和忠诚的葛兰芬多在黑暗公爵掌权后的第二天已经被消灭贻尽。地板和墙壁上的斑驳血迹就是他们的墓碑,而充塞整个城堡的腥臭则是刻在墓碑上的碑文。
哈利波特是个例外。他不存在于任何一方也没有被杀掉。黑暗公爵似乎是铁了心要驯服这匹骄傲的小鹿,于是日复一日的展开驯服仪式而乐此不疲。
今天是第十三天。
不祥的十三,代表基督遭到犹大背叛,被钉上十字架的数字。
反基督的日子。
圣诞节对于反基督者究竟意味了什么,他在很久以后都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
是的他常常想,如果那天他听从朋友的劝告没有来到这里观看日行一例的驯服记,他又会为自己的人生画上怎样的绚丽。但重复了记千次之后他不再想这个问题,胸前倒挂的十字架在提醒他:这是基督被钉上十字架前对反基督者打上的惩罚印记。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在那个黑发少年历经十三天之后突然抬起头时。德拉科收起笑容,刹比的瞌睡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面对这些天来剧情的唯一变化——或许是高潮到来时。今日没来观看的人将懊悔好一阵子,因为他们将错过《预言家日报》连续占用头版一个星期的最大消息现场——如果日报还有在正常工作的话。
连黑暗公爵都微微动容,把身体向前倾斜了两三厘米。
那个少年瘦了很多,这是当然的。
而那双深陷的眼睛却是最令人惊讶的——碧绿依然,只是很深,深不见底。仿佛有浓浓的黑色墨汁从最底部涌出来,染混了一湖碧波。
“我要什么都可以?”
他一定已经很久没开口了,以至于声带都忘记如何工作。嘶哑的声音似乎是冲破了好几道防线,被刮得伤痕累累方才出来,完全没有了在学校时的温和圆润。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那好像是一种用什么东西仿制出来的无机质粒子构成物。烛光和人影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模糊的光暗分界线,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黑暗公爵惊讶的挑了挑眉毛,但他当然不会忘记给被驯化者一个许诺的微笑。
“什么都可以。”
“你许诺的东西,我全都要。”黑发少年高高昂起头,挺直背脊,微风拂过他的额发,闪电伤痕一掠而过,在观看者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痕。
这让德拉科感到了一阵本能的厌恶:这种骄傲的姿态,就跟他在魁地奇球场上抓住金色飞贼时所表现的一模一样!
——他高高在上的盘旋飞舞在空中,而他处于他的阴影下。
而现在,那个家伙明明是跪着的,也不是在空中,他朋友的血液颜色和腥味正如粗黑的铁质锁链般狠狠囚禁着他——为什么,还能有那样的眼神和傲然姿态?!
“我许诺的,全给你。”黑暗公爵笑了,向那个少年伸出手,“那么过来,哈利波特。”
哈利站起来——稍微有点踉跄,但他很快稳住了自己,一步一步朝那个男人走过去。表情坚定,眼神深邃,几乎让人想不到是那个在学校时温和爱笑、在魔药课总是出错被扣分的葛兰芬多。
高贵的双膝降落在黑色袍子前,双手平放在地上,眼睛低垂,然后是嘴唇——深深印在袍边。动作流畅得一如自窗户洒进室内的月色光带,没有半分犹豫。
黑暗公爵得意地笑了。他执起那个少年的下巴,如同对待宠物般欣赏了好一阵子,这才满足的点了点头,然后托起他的手。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伏地魔王的专署。你所拥有的权利只下于我,你将拥有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所以,除了这个之外——”
黑发少年一瞬间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浑身一颤,但很快平息下来。若不是布满额头的冷汗,任谁也无法从他脸上找出半点动摇的痕迹。
黑魔标记在右手手臂上狰狞燃烧着,黑色骷髅口中吐出黑蛇,仔细看的话,几乎会感到它在扭动。
然而这不是所有。一阵银光晃过,左手中指上突然被嵌上了一枚戒指。那简直是黑魔标记的翻版——只不过,蛇是绿色的,长长的尾巴从手指蜿蜒到手背中央。
“——这是伏地魔王给你的赏赐。它是由你的魔杖变形而来,从此以后你施魔法就可以直接通过它。这也是唯你独有的身份证明——自然,没有我的同意也无法取下。”
哈利举起手,看了看那个狰狞的戒指,没有任何表情。
“我还想要一样东西。”他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
“想要什么都可以。”伏地魔微笑着触摸他的戒指,“只要用这只手轻轻一碰,碰到的东西,就是你的了。”
少年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微笑。
肌理拉伸着,光暗分界线在他脸上精准的崩离。翠如琉璃的碧绿瞳孔在一瞬间被霉菌所覆盖,当它们转向时,恍惚中脑海中只剩下食尸者侵袭马格世界时,眼中所倒映的灰色天空油腻地面以及高低不齐写满颓废味道的钢铁森林。
那时他第一次和马格世界如此接近,压抑的压抑的仿佛能听到整个城市的心脏跳动声。那不是生机勃勃的生命运作,只是无机质的摩擦和碰撞,令人不快到想呕吐的地步。
他妈的就像个监狱,为什么会有人住在那种地方……
这是德拉科在哈利走向他时脑中所想的——或许,这算不上想,只是原有的东西在一瞬间全部蹦出来然后粘稠着浑成一团。
黑发少年来到了一个离他非常近的距离。
脸上挂着阴阖的笑容,左手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提起,就像它上面缀了千斤巨石似的——事实上,那枚戒指也许确实有这个份量。德拉科到现在也没意识到他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心跳得很厉害,突然眼前混乱起来,什么颜色都看不见只剩下一片鲜红慢慢转黑。
罪恶的黑与青在他手指间晃动,映入眼中,混乱中突然想起他们一年级时分类帽是准备把他分到斯莱特林的。
脸上突然传来巨疼,响亮的碰撞声擦过耳膜让大脑一阵旋转。巨大的冲击力削弱了脚底与地面的摩擦力,整个人向后飞退了几公尺之后颓然倒地。
眼前阵红阵黑,勉强睁开眼睛后首先落入视网膜的是刹比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碰到的,就是我的了。”哈利毫无感情的声调传入耳膜,但刚才的冲击还在,阻隔着让它无法进入大脑进行整理。
随之而来的是黑暗公爵充满兴趣的笑声。迟钝的把头转向他,只见一抹银亮从那个人指间飞出:“给你的东西刻上记号吧,我的小可爱。”
哈利弯腰捡起那东西,德拉科到这时才看清那是一把匕首。精致的把柄同样是一条蜿蜒的蛇,被握住之后从黑色戒指后面露出头来,长舌伸缩喷薄毒液。
一瞬间心脏几乎炸裂,他慌张的触摸到自己的魔杖之后猛力抽出,对准了那个少年。但在想到该用什么魔咒之前,哈利已经举起了左手。咒语融化在舌尖上,在出口之前已经凝聚成力量,通过戒指,擦过匕首,银色光亮刺痛了他的手指,击飞了他的魔杖。
接下来不容他有任何时间考虑,黑发少年伏下身,手指扣向他的双腿之间——狠狠撕裂了右侧布帛。右边大腿内侧的白皙肌肤在冰冷空气中痉挛,但见光不到一秒钟,已经染上猩红——锐利刀刃陷入一个深可见骨的距离,狠狠拉出一道和他额头同样的闪电印痕。
鲜红迸射,兰灰双眼猛地瞪大,面前的好友扭曲了面孔转过头去,黑色发丝顺着主人后退的动作拉出优美弧度——静默时间大约为一秒,或者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依然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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